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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二十一章 忍把平生话断肠

两年后,玄清再度为边关将士请求,极言边关苦寒,劝玄凌“春风”亦该度雁门关。玄凌只是反复沉吟,召他回京述职。

再度见到他,是在春末夏初的时节,因着暑气早生,便早早在太平行宫住下。满苑春光尚未收歇,翻月湖荷花便已美得铺天泻地,红红白白,娇娆得人难舍难分。

灵犀素性喜欢荷花,便牵着我的手一同要去。灵犀极文静,即便喜欢什么也从不大声嚷嚷或哭求,只拿一双水银丸似的明澈双眼定定望着你,叫你心软。

这一日午后,携了灵犀的手,抱着雪魄缓缓沿翻月湖而行。过了翻月湖上的镜桥便是幽风桥,桥下荷花最盛,极目便是洁白新荷,在翠色初倾的荷盖下开了一蓬又一蓬,如此清新色彩,反比秾艳光华更叫人心旷神愉。偶尔有一只只红蜻蜒轻巧落在枝枝绿叶上,灵犀不由欢喜道:“蜻蜓!红蜻蜓——”

湖光在艳阳下折射出金灿灿的水光耀人眼目,我睁不开眼,只闻到近旁素馨、茉莉、含笑错落绽放,香气沁人,逐渐掩盖了荷香清芬,不觉道:“这里是不该种这些香花的。”

仿佛有声音在近旁了,温和道:“荷花的香气已经足够清怡,再种别的香花,反而乱了气味,不够纯净。”

这样熟悉的语气,在心里轮回了千万次都不止,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。他的气息陌生而熟悉,风沙的干涩与金戈铁马冰凉的气息里夹杂着一抹杜若的恬静,我突然觉得心中一松,整颗心前所未有的安稳下来。

我睁开眼,他站在光线的尽头,恍若从云中来。灵犀辨认了片刻,试探着道:“六王叔。”

他弯下腰来,眼睛成了弯弯的两弯新月,笑道:“灵犀这样大了。”

他黑了,亦瘦了,素昔温润的面庞被边境的刚风刮得棱角分明,双眸似凝聚了边地如钩冷月的精锐寒气,更添了几许刚毅。因是入宫,他已经卸下了重甲的生铁之气,只穿了件简单的米白色软绸的长衣,袖口处缀着些许缇色万字刺绣,还未来得及洗去眉眼间的仆仆风尘。

隔了这么长的日子,几乎要望穿了秋水,终于再度与他重逢。那样突兀的,前尘旧事纷至沓来,隔着重重时光与岁月,叫我且悲且喜。

我轻轻道:“早听说六王要回来,却没想到那么快。”

温淡的阳光明媚地覆过他清爽的眉眼。他看着我,足足有一刻,神情如此专注,似是不知从何开口。须臾,他缓缓道:“许久没有回京,归心似箭。”他停一停,“久未见淑妃,别来无恙?”

太平行宫一花一木,青山碧水,花香轻袅,碧枝徐垂,都是旧时时光在眼前。我极力忍住喉中的哽咽,温婉道:“托王爷的福,一切无恙。”

他看着我怀抱中熟睡的婴孩,温和道:“这是雪魄帝姬罢。”他注目怀中婴儿良久,“长得很像你。”

灵犀攀着湖边伸进的一株菖蒲,笑吟吟道:“是呢。妹妹已经十四个月了。”

玄清闻言一怔,目光倏然看向我,似有探询之意,我明白他的疑惑,极力压住心头的忐忑与惊动,只是一笑,“皇上很疼爱这个小女儿。”我目光恬静,“本宫已生有三女,王爷却还只有一位小世子,女儿缘分尚不足呢。”

他的眉眼略略低垂,似白鸟收拢了光洁的翅膀,只是淡淡一笑相对。我道:“如今澈儿也很大了呢,王爷看见了么?”

他爱怜地伸出手抚摩雪魄如苹果般红润的面颊,口中道:“回府换衣裳时看见了一眼,玉隐领着他在府外等候。”他淡淡一笑,“的确长高了不少,可见玉隐很疼他。”

我心中触动,轻声道:“玉隐是位好母亲。”

他未及答,只是微笑看着雪魄。许是感知到他爱怜的目光,雪魄安静睁开眼来,转着黑葡萄般的瞳仁好奇地看着玄清,须臾,露出一个极甜美的笑容。灵犀亦笑,拉着我的裙摇一摇,“妹妹很喜欢六王叔呢。”

玄清朝灵犀笑着眨一眨眼睛,我心中一软,生出无限温暖缱绻之意,手中微微一松,玄清已经把雪魄自然而然接在怀中,他似抱着瑰宝一般,小心翼翼的,口中温柔地哄着。雪魄笑得很高兴,欢快的笑声似三月悬在檐间的清脆风铃,叫人心生愉悦。

“翻月湖莲花依旧,你已经又添一女,可见你在宫中过得很好。”他的声音似柔软展开的一匹绢绸,温暖而平静,“我很放心。”

“多谢王爷。”我转首看着满湖新荷迎风轻举,“沙场刀光剑影,边关风霜苦寒,玉隐每每说起,我们都很不放心。”

他以温和的眉眼了然我语中不动声色的关怀,“多谢淑妃,我回去会叮嘱玉隐,要她一切放心。”

他未再多语,只是抱着雪魄低头逗她笑。我心内平静而震动,忽然很享受这一刻的温馨与平和。予涵与灵犀幼时他都无机会抱过,唯有雪魄,雪魄最有福气。

“淑妃娘娘万福金安。”我的宁和愉悦在一瞬间被李长惯熟的尖锐声音划破。

他满面堆笑站在我身后,打了个千儿道:“怪道皇上左等王爷不来右等王爷不来,原来被咱们雪魄帝姬绊住了脚。这不,皇上让奴才来请您了呢。”

玄清微微失色,颇感歉然,“那本王即刻就去。”

他将雪魄还到我手中,襁褓下相触,他的指尖略略有些冰,轻轻碰到我的手腕。我单薄的皮肤下淌着温热的脉息。脉息之上,悬着他送与我珊瑚手钏。

他告辞,李长跟在他旁边絮絮道:“皇上手足情深,所以特地叫奴才来看看……”他口中絮絮着,目光却悄悄传给我一个忧虑的眼神,紧跟着去了。

一夜无话,只听闻玄凌留了玄清一夜,把酒谈心甚欢。宿醉后的玄清亦被留在水绿南薰殿的偏殿睡下。

待到午睡起来,小厦子急急来传我,道:“皇上在水绿南薰殿等候娘娘呢。”

这样仓促来传,我只得匀面梳妆,匆匆往水绿南薰殿去。旧居宜芙馆与水绿南薰殿相距并不远,只是小厦子难得的面色凝重不言不笑,不觉叫我心生揣度。待到了殿门前,只见重重湘妃竹帘低垂,李长趁着请安的间隙悄悄在我耳边道:“昨儿皇上与贤妃瞧见了。”

不过短短十个字,我未及询问详情,一颗心,已沉沉坠入冰雪之中,遍体发凉。

玄凌一人卧在凉簟上,并未因我的入殿而起身。我如常敛衣,如常行礼,如常问安,他并未转身,只含糊道:“嗯,你来了。”

我并不敢多话,只在他身边静静坐下,榻边搁着一把障面用的团扇,不知是哪个嫔妃留下的,我只依稀觉得眼熟。扇柄是鎏金镂空的雕花,垂着杏子红的流苏,极明艳的颜色,扇面做成了盛开的莲花形状,蒙着素纨,上面绣着连绵不尽的“远山含烟”图,彻彻底底的绿色深浅不一,看得久了,眼前会微微发晕。

我见玄凌只是阖着眼,额头有细密的汗珠不断沁出,随手拣起那把扇子,轻缓地替她扇着,温柔笑道:“四郎睡得好热,看满脸的汗……”

玄凌霍然坐起,只朝我瞪了一眼,狠狠一掌打在了我脸上。

这一下猝起突然,我痛得脸颊一阵阵发麻,眼前金星乱晃,登时怔在了当地。侍奉他多年,这是我第一挨打,甚至连从前被他禁足宫禁,亦未曾受过他一指头。

忍着泪,我伏下身道:“皇上要打臣妾不敢多言,只是臣妾做错了什么?还请皇上明白示下。”

“明白示下?”他满头满脑的汗,唇角浮上的冷笑与这温煦的季节全然不符,“朕都不好意思说出口!”

我抚着脸颊热辣辣之处,含泪仰起头道:“臣妾以为事无不可对人言,皇上但说无妨,臣妾洗耳恭听。”

胶凝的气氛微微叫人窒息,玄凌微微地眯着眼睛,有一种细碎的冷光似针尖一样在他的眸底刺出,“昨日在御苑,你和玄清做了些什么?”

我心头一震,急忙静下心气,淡淡道:“光天化日之下,御苑中人来人往,皇上以为臣妾能与六王做什么?不过是偶遇六王,互相问了安好,六王又很喜欢雪魄,抱了会儿。”我想一想,“亲王抱帝姬或皇子虽然不合规制,可是六王风尘仆仆归来,他抱过雪魄,臣妾也无从劝阻。” 我心底一酸,“毕竟,雪魄是六王的侄女,臣妾也不能罔顾叔侄之情。”

他静默片刻,伸手托起我的下巴,“叔侄之情?也能让你与他含悲含喜说上大半日话么?你真当朕什么都看不出来!当年太后与……”他满目怒色,生生忍住了没有再说下去。

我心头大震,终于明白是什么事让他耿耿于怀——昔年摄政王与太后之事,玄凌不是不知!我沉默与他对视,静静道:“臣妾含悲含喜,亦是为了玉隐,她不比臣妾日日有夫君陪伴,只能守着孤灯日日夜夜盼六王回来一叙夫妻之情。玉隐是臣妾义妹,臣妾关心她也是情理之中。”

他冷笑,握住我下巴的手指加了几分力道,“到底是你盼着玄清归来还是玉隐,你自己心中有数!”

下颌隐隐作痛,我直视他的目光,“说实话,臣妾并不希望六王归来。因为六王回宫,皇上性子喜怒无常,疑心妻儿,合宫不得安生。”我索性一气说出来,“皇上曾为珝贵嫔一句劝说而冷落她,如今又要为六王与臣妾闲话家常而疑心臣妾,皇上若有真凭实据,大可废黜臣妾,臣妾绝无怨言!”

“真凭实据!”他松开握住我下颌的手,“他当年率军不顾一切从摩格手中救你回来,你当真没有丝毫感动?”

我以茫然与诧异迎上他冰冷的双眸,跪得生疼的膝盖一软,颤声道:“不是皇上派六王来救臣妾的么!”

玄凌微微愕然,旋即平静下来,眼底那种寒冷逐渐融化,“当然,是朕吩咐他的。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,只是诧然,“若皇上是派李长前来,臣妾难道也要为李长感动,当然是感激皇上用心良苦!”我假意道:“何况臣妾至今深怨六王,怎容许玉姚跟随大军而来,以致摩格看重玉姚夺去做了大妃,臣妾生生失去胞妹,如今数年也见不上一面。”

有须臾的沉静,听得风声漱漱,撩拨窗外密密匝匝的荷叶,轻触有哗然声。他的神色逐渐温和下来,伸手抚摸我被打的肿处,问:“疼不疼?”

我索性红了眼圈,指一指心口,“这里疼。”

他搂住我的肩膀正欲安慰,忽然又冷了脸色,“你既怨他,怎的又与他说那么久的话?”

我垂下脸低低啜泣,“当年臣妾深受华妃之苦,为了政事臣妾亦能忍耐。如今六王再不好也是臣妾的妹夫,皇上的手足,臣妾怎会不识忍耐,做好场面功夫!”

他一怔,神色又柔和些许,起身从榻前的景泰蓝大瓮里取出几块半融的碎冰,他手势温柔,轻轻在我肿起的面颊轻敷,那冰块的寒意极冷极冷渗进肌肤里,激得我寒毛倒竖,毛骨悚然。

玄凌的手势轻缓,那触肌而化的冰水凉凉地从面颊滑落至脖颈,冰凉的一道滚落,连他的声音听在耳边有些恍惚,“朕不能不忌讳他,从小,父皇就最疼老六,数次要立他为太子。若非群臣反对,今日坐在朝堂御座上的人就不是朕了。何况诗书也好,骑射也罢,父皇悉心教导,自然每一样都胜过朕。如今,他又手握兵权,万一他起了汝南王昔日之心……朕不能不防!”

我心中一阵阵发寒,寒得生出缕缕生疼意味,“皇上,六王不会!”

他猛地将手中冰块用力一掷,那冰块骨碌碌滚了出去,留下一滴散碎的冰珠与水痕,反射着外头雪白天光,似有刀刃的寒影。他面容深沉,斥道:“你不是他怎知他的心思,难道他有什么心思都对你说!朕早就知道他对你别有心思!”

我忙跪下道:“臣妾不敢!只是揣度着六王素来对皇上恭谨……”

“再恭谨的人手里有了兵权也会生异心,何况父皇本就属意过他当太子,难保他不对皇位有觊觎之心!”他面色阴沉不定,眼中闪过狐疑的幽光,冷然道:“何况皇家本无手足之情,唯有君臣之份。朕说句不好听的,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!”

宛若被人当头灌入千年冰水,那透骨的寒意迅疾从脑海蔓延到四肢百骸之中,我冻得手足发麻,不能动弹,只觉得无数冰冷长针锋利地刺入脑中,痛得我无法思考。我本能地喊:“皇上,六王是您亲弟弟——”

“当日朕决定与母后争得皇位的时候,就已经忘记了他是朕的弟弟。这些年来朕厚待于他,已经是格外恩赏了。”他停一停,整张脸沁出阴隼的杀意,“昨夜与他长谈,他与朕谈起军中之事,历历可数见解颇深。这个人用得好便罢了,用得不好便是朕的心腹大患,朕容他不得!”

我还欲再劝,“皇上三思,六王身负军功并无过错,皇上若要除他,恐怕反而损伤圣誉——”

“淑妃,你做事从来不教朕失望。”玄凌缓缓起身,将一个折叠得精致的纸包放置在桌上,“所以这次的事朕还是交给你去做,只能成功,绝不许失败。”他温和地抚摸我的面颊,“你用你的行为告诉朕,你对他并无私心。朕是一定要除去老六的,只是朕想给你一个机会。”

我双唇微微哆嗦,本能地摇着头,去抗拒那包致命的毒粉。

他的声音阴毒而蛊惑,“一切朕都已经安排好了。他此刻在桐花台等着朕与他去宴饮,你代替朕去,朕等你的好消息。”

我挣扎着道:“皇上,那么容臣妾去更衣。”

“不用更衣了。”他伸手为我扶正发髻上的双凤衔珠金翅玉步摇,让三缕金线串南珠蔷薇晶尾坠恰到好处的垂在耳边,又为我正一正杨妃色暗花流云纹绫衫,“朕的嬛嬛永远这样美,若朕是老六,也会心甘情愿喝下你玉手送上的毒酒。去吧!”

我木然被他推着起身,小厦子牢牢搀住我的手臂往桐花台去。玄凌空洞的声音沉沉在耳后, “事成之后,涵儿会是大周绝无异议的太子,因为他有一位深得朕信任又能干的母妃。”

回眸的瞬间,光线黯淡的疏影里,他眸光深邃如无穷黑洞,幽远难测,隐隐透出一缕暗紫剑光,冷硬锐利,直刺向桐花台方向。

前无去路,后退,亦只有死路。

妃色裙裾散若流云轻轻掠过汉白玉地面,因着殿中设宴,桐花台的地面皆用清水冲洗过,光可鉴人。小厦子悄然引我入内室,碧玉珠帘子悠然作声,帘后的他已经肃然起身,行礼等候。

“是我。”隔着一挂碧玉珠帘,我用舌尖压住牙齿的颤抖,温言道:“王爷不必客气。”

桐花台殿阁中帷帘已卷,暮光迷离。小厦子上前打起帘子,碧莹莹的珠光之后,他着一痕桐色长衣,长发以金冠端正束起,相视的瞬间,窗外有熏然溜入细竹帘的风,在黄昏的柔光下吹拂得愈来愈温柔缱绻,像一个柔软的梦境。

我有一瞬的恍惚,桐花台嘉木繁翠,荫荫如旧,映着暮晚天光,凉风满袖,墙角夕颜盛开若清雪漫漫,仿佛时空倏然逆转,又回到初入宫闱的少年时光,还是那年七月末的夜,与他初会于桐花台。

紫奥城的日子绵长地似一缕越拉越长的丝线,在沉溺般的寂寞中,总是常常会想起凌云峰的那些日子,想起久未谋面的他。那么久的思念之后,此刻只深切地盼望着,只要永远不要见他,不要有这样的相对就好。

小厦子打了千儿陪笑道:“皇上午觉睡得不香,此刻还很困倦,所以先遣娘娘来陪王爷喝上几杯,皇上更衣后即刻会到来。”

玄清扬起眉毛,问道:“皇兄身子不安么?”

小厦子眼睛骨碌一转,已经笑起来,“皇上龙体无恙,只是天热贪睡,午后瑃嫔小主又来过。”

言及此,玄清已不好多问。小厦子放下手中的缠丝玛瑙盘,盘子搁着一把和田白玉莲瓣酒壶,壶中殷红的酒水似一泓桃花水,沉静地蕴着甘甜醉人的馥香。壶上极精致的盖帽,以两瓣和田白玉合在一起,肉眼几乎不可分辨,总以为是完整的一块。

他笑容清淡若四合的暮光,“有劳淑妃了。”

心头一阵酸麻。从水绿南薰殿到桐花台,其实不过一盏茶时分的距离,我却似走完了半生绵长时光,脚下一酸,几乎是落在了座位上。

小厦子将酒壶放在我手边,满面笑容,“有劳娘娘陪坐,奴才先去请皇上。”

酒壶的冰凉近得让我触手生寒,事已至此了,不是么?

我狠一狠心肠,微笑道:“难得与王爷一起饮酒。”

四下已无旁人,唯我与他静静相对,他声音清越宛若初夏蓬飞的草木清新,“你还是喜欢妃色的衣衫。”

蓦然想起,那一年桐花台偶遇,我也是穿着妃色裙裾。岁月的巧合,真当是要贯穿首尾么?

我凝望窗外素白无芬的小小夕颜,不觉叹道:“桐花台冷寂多年,这些夕颜却花开花落,依旧繁盛。”

“淑妃还记得我昔日所言么?夕颜,是只开一夜的花,就如同不能见光不为世人所接受的情事。可是有些情事再不为世人接受再不能见光,照旧在心里枝繁叶茂,永不会凋零。”

我轻叹,“会不会终有一年有人觉得这些夕颜碍眼,会把它尽数拔去,片叶不留?”

“也许会。”他眉眼平和,语意清淡而坚决,“即便拔去这些夕颜,开在心里的夕颜却是永不会除去的。”

我手指轻按右侧壶盖,只消用一点点力,只要一点点,浅红的酒液流畅滑落杯中,我满满斟了一杯,递到他面前,“这些年,你在边关辛苦了。”

他的笑意如一缕照霜月光,澄澈分明,“淑妃可曾听过一句话,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只要想到千里所共的婵娟可以照着身心俱安之人,再辛苦又何妨?”他停一停,“入宫述职前,我曾去过凌云峰,一山一水,一切如旧。”

我微微浅笑,“可惜,我此生再无机会回去了。”语毕,我举起酒壶,欲为他斟满一杯。

他看着我,“还想过回去么?”

“王爷信么?我曾数度在梦中回去,仿佛还在昔年,一切未曾改变。只是,梦醒身在深宫,望穿天涯路亦回不去了。”

“你回宫后,我亦曾信马由缰,每每走到你旧居,总想静静待一会儿再离去。清此生最好的时光,尽在凌云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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